想明白了诸多道理的李夜,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便不再纠结要如何去寒潭下去征服头顶之上的那一挂瀑布。
每日下去修行只为了能多坚持一些时辰,不让湍流中的碎石、树枝伤到自己。
从最开始的只能坚持斩出几百道剑,到后来的一千道,二千道,三千道剑,手中的石剑在湍流中使用越来越纯熟,越来越快。
他想着如果自己现在去瀑布之上的河流中练剑,说不定就能刺中那快速游动的小鱼。
修行不知身外事,天山的夏日暴雨来了又走,山洪发了又泄。
李夜的的一身骨肉已经是坚若精钢,在水中已经可以坚持二个时辰而不被湍流冲走。
夹在湍流中的碎石也不能再伤害到他,全力之下,已经可以站在潭水中的石头上,连续斩出五千剑。
水中每斩出的一剑,所费的力气都是在平地之上的数倍。
苦修之下的结果就是,他现在每斩出的一剑,都如若他当初在风云城里修行步法一样,每一剑用的力道和速度,如若自己走出的每一步,距离一致,不快不慢。
如同他修行《无相法身》一样,他在寒潭之中修行的剑法,竟然也达到了无漏的境界,就如同他此时如若立于风雨之中,重剑挥出,也必是滴雨不粘。
天山的夏天已经过去了大半,秋日未至的这天,李夜一人一狼再次来到了瀑布之下的水潭。
脱去衣服鞋子,连身上的铁甲也脱了下来放在岸边,光着上身,再次慢慢走进了湍流之中的石头上,头顶一挂飞流直下的冰河之水......
这一回他再次放出了神识,他想练习一下许久不曾修行的与沐沐对战的剑法,在水中修行先生的落叶剑。
他取出了黑布蒙住了自己的双眼,神识笼罩在方圆五丈的水潭,仔细地感悟每一滴冲向自己的水流,每一粒夹在湍流中的碎石,每一根可能要了自己小命的树枝。
只风一个短发少年手持一柄巨大的石剑冲着一挂冰冷的河水挥舞着。
他的身材非常削瘦,和那柄沉重的石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滚滚的冰河雪水席卷而来,一次次重重地拍击在他的头顶和肩膀,李夜一次次挥起巨剑狠狠地击向灭顶而下的河水。
剑刃和河水碰撞着发出低咽的轰鸣,这是一个少年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向苍茫天地之力发起的进攻。
“如是我斩,破尽虚空,任它眼前千万重危险。”李夜默想着自己领悟的剑意,神识放飞之下。
如果睁开着眼睛面对飞流直下的湍流,手臂因为冰冷的河水和沉重的石剑而不断地颤抖着。
他已经斩出了不止五千剑,但是他仍旧坚持着挥动那沉重的石剑撞击着冰河,脸上挂着要将冰河一分为二的坚毅。
水中练剑对于他来说,这是只属于自己的一种宁静,只有在这和漫天冰河的搏击中,神识也在慢慢地增长。
突然之间,他看见有瀑布之上有一根比自己砍下搭棚子的雪松还在粗大的树木,在湍流的冰河的冲击之下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赴向了自己。
来不及躲避的他,下意识地用尽身体中尽有的全部丹元之力,斩出了一剑......毫不起眼的一剑。
“轰隆”一声,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一痛,冲向自己的树木被斩成了二截,而手中的石头重剑也在瞬间飞灰烟灭,化作了粉尘。
吃痛之下的李夜一惊,神识放飞,脚下用力,在刹那间飞出了水潭,跳到了岸边的鹅卵石之上。正想着石剑没了,要如何向老猿交待,当下望向手中紧紧握着的剑柄。
只见一柄通体黝黑,闪着寒光的铁剑出现在自己在手中,原来这竟然是一柄暗藏在石头中的铁剑,一柄石中剑。
手臂真气汇聚。向着瀑布之上石崖的雪松遥遥地斩出了一剑。
只见一道白色的剑气划破空气,无声地斩在了石崖之上的雪松,破空如风,温柔似水。
......
李夜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黑剑,心神有些恍惚。
只听轰然一声,石崖之上的雪松从中断开倒下,断开之处光滑平整。
岸边的小白听到石崖之上的轰然之声吓了一跳,嗷嗷地吼叫了几声,看着李夜露出不解的眼光。
崖坪上的一众猿猴吓得四处跳跃,吱吱惊叫着。
“轰”地一声重响,崖坪上的老猿跳下,落在潭边的石头堆上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把出神的李夜和小白吓了一跳。
空旷的山涧显得有些寂静,除了湍流的潭水。
太空太阳光芒穿过云层照亮了潭边的石头,了照亮了李夜瘦弱的身子,伟岸如山老猿的脸庞,只有小白不甘心地呜呜叫了两声。
李夜呆呆地看着老猿。
老猿呆呆地看着李夜。
过了片刻,李夜将手里的黑铁递给老猿,轻轻道:“石剑碎了,这是石剑。”
老猿迷茫地接过黑剑,不解地说:“什么是剑碎了,这是那把石头剑?”
“石头重剑让我在潭水中斩成了粉尘,留下了藏在里面的剑。”李夜喃喃地道。
望着坪上的那颗断树,老猿呆呆地说:“这就是那一剑?”
“这就是那一剑,温柔似水,无坚不摧。”李夜突然开心地笑了。
他从上山的那一天起就想着要如何练剑,自己一个人练剑,跟着沐沐练剑,在风雨中练剑,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练剑,在凶险无比的潭水里练剑。
为了就是能够斩出这一剑,这温柔似水,这如狼似虎,这裂天劈地的一剑。
老猿咧开老嘴也笑了,笑得很灿烂,跟李夜笑得一样阳光。
“我敢断定,你在五岁之前,就能修行完你这一生要修行的功法,就如你十岁之前会读完经书一样。十五岁以后,你只需如那破虚僧一样,在漫长的岁月中磨练自己的心境。”
老猿用厚重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黑剑,象摸着自己孙子的头发一样。
“我用它在这潭水里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月,不知道斩断了多少从水潭之上冲下的碎石和树木,它都丝毫无损。不料在你手中只修行了短短的数十日,竟然破茧化蝶露出里面的黑剑,这莫不是天意。”
李夜一惊,赶紧回道:“前辈请放心,晚辈离开这里之日,一定将这铁剑归还您。我家先生会给我重新铸一把重剑。不能抢夺前辈的宝物。”
老猿掂了掂手中的黑剑,轻轻地说:“即使是包裹在外面的石层碎去,这剑的重量也还有二十多斤,在修行者的眼里还是重剑。”
“既然天意如此,它就是属于你的。我不修行剑法,我的子孙也没有修行剑法的,你留着防身,这是一柄宝剑,世间难觅。宝剑配上小先生,再合适不过。”
“我仔细地看了,这剑身没有字迹,你给它起个名字,以后行走江湖,也好让人记住它。”说完将握在手里的黑剑递给了李夜。
李夜双手将黑剑接过,抚摸着闪着寒光的剑身,想了想说道:“它即是从水中得来,又在水中从石中破开,就叫它‘若水剑’吧。”
“上善若水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,处众人之所恶,故几于道。......事善能,动善时。夫唯不争,故无忧。”
李夜喃喃地说着。
“至高的品性像水一样,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。不与世人一般见识、不与世人争一时之长短,做到至柔却能容天下的胸襟和气度。”
“好好,这剑若小先生的品德,泽被众生而不争,破万物而不损。好名字,好剑!”老猿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长须,点点头道。
其时已经近申时,天空的阳光将要西去,折射在水潭上面金光闪烁,尤如飘浮着几百枚金币一般。从山顶吹来的山风,依旧夹着淡淡的雪意,拂在身上让人舒服温暖。
李夜默默地穿上衣服,套上鞋子,跟着老猿抱拳作礼。“如不嫌弃,就跟晚辈一道去山上的棚子,煮餐肉饭吃。”
这些天拼了命地练自己,天天都是清汤米饭,身体确实有些虚,他要补一补。
小白一吃有肉饭吃,早就如箭一样地射了出去,冲向水潭上面的崖坪。
......
拎着锅去河边淘了米,洗了肉,又丢了几粒蘑菇在米里。
回到棚子里生了火,开始锅这锅许久不吃的肉饭。
老猿坐在竹椅上看李夜,小白趴在竹椅上等饭香。
搅动着锅里渐渐冒起的热烟,李夜看着老猿说:“这些日子晚辈叫的都是从之前先生准备的存粮,现在差不多快要光了。明天除了去潭里修行一会,就要带着小白去找吃的了。”
“眼见秋近,得准备一些野菜和肉食晒干,要不到了冬天就会饿死在这山里。小白是个吃货,受不得委屈。”
“今天晚上得要请教一下老狼前辈,之山涧周围哪里才有打猎的地方和蘑菇多的草坡、树林。秋收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李夜喃喃地说道。
他有些想念自己春天在山上木屋里晒的那一堆香椿了。
先生说功夫只有诗之外,但是光是练功夫和写诗,也是会饿死人的,尤其是在这个有钱没地方花的天山绝地。
老猿点点头,说是这个道理,心里却在思考这山峰的周围哪里有可以寻找李夜要吃的东西。
小白低着头呜呜地低咽,它太小,还不会独立去抓比野鸡更大的野兽来让李夜晒肉干。
锅里的肉饭已经冒着热气腾腾的香味,在勾引着小白和老猿的食欲。
而李夜的心思,已经飞出了木棚之外的天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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